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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伊莱娜很难在黑暗的光线中分辨他脸上的究竟是困惑还是麻木,她只觉得这时的他应该很痛苦。

    哪怕是一只猫,一只什么都没有做的猫都能得到善待。

    可他,怀亚特是活生生的人。

    远处的孩子们之间爆发出一阵喧闹声,他们成功将猫救了下来。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,甚至刚刚斥责过怀亚特的老师,都站在他们中间,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。

    他们都是脸上带着狰狞笑意的恶魔,是迎合恶意将自己卷进漩涡的禽兽,是披着伪善外衣的恶鬼。

    那些救下猫的孩子,在落日的余晖散去以后,摇身一变,褪下外衣。他们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,口中却说出最恶毒的话语:

    “我们看到你了,mother fucker,我们把莉莉救下来的时候,你就在附近。”

    他们甚至为一只猫取了名字,却不会称呼同学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报纸上说,罪犯总是会回到犯罪现场,远远地欣赏他们的杰作。”

    “是你吧?你就是那个把猫放到屋顶上的混蛋,你这个恶魔。”

    第119章 《失乐园》下

    银幕上的金发男孩看起来孱弱无助, 浅淡的蓝色瞳仁仿佛盛不下任何色彩的空洞。

    他明明与利亚姆共用着同一张脸,看起来却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奥斯蒙德心不在焉地用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,怀亚特是个敏感又孤独的少年, 就像海上一座远离陆地的孤舟。而利亚姆,他...他睡得正香。

    这不是巧合。

    从《多格板箱》到《plan b》, 再到《失乐园》。利亚姆·海恩斯要么就是没有看,要么就是光明正大地在放映厅睡觉。

    不仅如此,奥斯蒙德歪着头回忆着,拍摄期间,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剧组附近影院放映当天或者前一天拍摄的毛片,利亚姆也从未观看过。

    也许他看过?但看的总是别人出场的镜头。印象中,利亚姆似乎从没有看过他自己出演的镜头。

    演员不看自己表演的内容,倒也算不上一件怪事,圈内很多演员都有这个毛病。只不过, 对于演员来说, 以客观态度反复观看自己的作品,不断反思自己的表演才能进步。

    拒绝观看自己出演的电影终究是个糟糕的习惯。更何况利亚姆的态度明显与那些起码会装装样子的演员完全不同, 哪有人会在首映礼上闭上双眼倒头就睡?

    但是腹诽归腹诽, 奥斯蒙德再次侧过头看向了自己身旁闭着眼睛养精蓄锐的利亚姆,还是没有伸手推醒他。

    甚至, 他残存的同情心让他不忍心看到利亚姆的颈椎时刻处于紧绷状态,不得不支撑着自己沉重的头颅昏昏欲睡...等放映结束,他的脖子肯定会又酸又痛, 说不定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落枕。

    奥斯蒙德忍不住伸出手, 将利亚姆金灿灿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没曾想到, 利亚姆倏地睁开了双眼,那双在银幕昏暗灯光照射下, 色彩近乎归于无的眼睛中满是清明,没有任何困倦之意。

    但是,与他对视的视线仅仅只存在了一瞬间。

    奥斯蒙德尚未来得及思考,将脑袋轻轻压在了他肩膀上的利亚姆便闭上了双眸。再次睁开时,他的眼眸半睁不睁,睫羽轻颤,难以窥见的瞳孔浮着困倦与迷惑的暗光。让奥斯蒙德怀疑在某个瞬间,是不是他看错了什么或者产生了某种幻觉。

    利亚姆就像是一只原本趴在地上打盹的小动物,被主人抱起以后,就顺势在他身上蹭了蹭脸颊,贴近热源的同时,寻找到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,重新闭上双眼进入梦乡。

    他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,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肩膀当成了枕头。

    与其这样,还不如每次首映的时候,让他只参加红毯和放映结束以后的互动。

    奥斯蒙德无言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但是,他确信,自己在那一瞬间,没有看错利亚姆眼中的警惕与提防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伊莱娜蜷缩着身体,但放映厅的座椅狭小,即便她再怎么努力,也无法缩起手脚,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。

    她没有完整地看过《失乐园》的剧本,只大概知晓故事梗概和一些她亲眼目睹的拍摄片段。

    但此刻,她越看越觉得身体发冷,甚至从荒诞且令人不适的镜头中,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。

    她忍不住小幅度转头,频繁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奥斯蒙德·格里菲斯。他的大半张脸都受银幕的光照影响,有时处于光亮中,有时又笼罩在黑暗里。唯独那双法蓝色的眼睛,色彩依旧浓艳,像是一颗于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宝石。

    但是,在伊莱娜看来,他的面容,似乎缓缓与银幕上怀亚特的脸重叠了起来。

    伊莱娜搞不清楚原因,却莫名地觉得座椅上的奥斯蒙德,与怀亚特有着些许一般人难以察觉到的相似。

    只不过,奥斯蒙德那些普通人难以令人理解的恐惧和焦虑,在这部电影中,都被暴力取代了。怀亚特对合群的努力尝试,不如说,是奥斯蒙德尝试克服他的阴影,努力想要对他痛恨至极,肮脏不堪的性行为释怀。

    但是无论如何,这种视性为洪水猛兽的态度,是无法被正常人所理解的。他的反抗,他的尝试,最终也只会沦为嘲笑与不解,化为新的恐惧,不断重复着撕开伤口、创造新的伤口的过程。

    然后像现在这样,变为他人攻击他的武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