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换做旁的女子,比如广云台的那位魏行首,定是会应了卫渊的要求。
但张桂芬不是旁的女子。
卫渊这时才真正庆幸,他娶了张桂芬为妻。
这个庆幸,并非是因她的家世背景,只因她是张桂芬。
她亲自服侍卫渊穿衣,这也是她第一次为别人穿衣,虽然略显笨拙,但卫渊很享受此时此刻。
有婢女上前来,想要代替张桂芬为他穿衣,但是都被他拒绝。
众人顿时又大声道:
卫渊连忙询问,“怎么了?冻着了?这祠堂里确实有些冷。”
自家姑娘做了这侯府的女主人,她比谁都要高兴。
所以,卫渊还是很少会说出‘娘子’等诸如此类的言语。
“不要觉着已为人妇,就处处约束着自儿,咱们家才没那么多规矩道道。”
“切记,若在犯错,你便收拾东西,滚出侯府!”
那是张桂芬以后要操心的事。
待卫渊收拾利索之后,本要与她一同用早膳。
但那些人,自持是国公府的老人,来到这侯府里,处处都高人一等,张桂芬又岂能不知?
宝珠作揖道:“是,姑娘。”
张桂芬想了想,道:“这些事官人做主就好,不过官人既然问了,那我就说说。”
张桂芬点了点头,吩咐宝珠,道:
“我知你喜欢打马球,想去的时候就去,或是让明兰那丫头来陪。”
卫渊摇了摇头,看着祠堂门槛,暗自皱眉道:“明明有留意啊。”
张桂芬点了点头,没有再说什么。
一旁站着的张嬷嬷听到这话,瞬间瞠目结舌。
但主人用膳,何须你一个丫鬟多嘴?
张桂芬深深看了她一眼,语重心长道:
“你要不坐下来吃点?”
宝珠眨了眨眼睛,显得很单纯道:“可是.这里只有奴婢与您”
见状,张桂芬觉得差不多了,手持利剑,让宝珠弄来一根木棍,便走出屋子里,看着站成数排的侯府下人,大声道:
“你们有些是出身于国公府,有些是被买来到这里,可今日我要说的是,无论你们之前在侯府,在这个家如何,我都不过问。”
张嬷嬷连忙擦了擦眼睛,笑道:“老奴这是高兴。”
好像是卫氏的列祖列宗在怪罪他,为何将这祠堂弄得这般阴冷,若是冻到了卫家的好媳妇,必拿你是问!
说罢,张桂芬一剑落下。
当他说完这句话,张桂芬任何的异样感都不复存在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久违的心旷神怡,说不清道不明。
“这两日因我与侯爷成婚之事,府里上下操持得当,一人赏二两银子。”
“夫人放心!奴婢们明白了!”
“从我这里出去的丫鬟,照顾我时用几分心思都罢,但若是伺候老爷,不能以十全心思,休怪我不认旧情。”
此前,这田蓁也是伺候过张桂芬的。
卫渊点了点头。
打死?
“但你没来时,她们毕竟是自由散漫惯了,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。”
张桂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,林兆远的母亲病情又恶化了,
“公公婆婆在上,不肖儿媳桂芬,给二老敬茶了。”
说罢,她轻轻将茶水倒在地面。
说罢,她又下令,让蓁儿跪在自己屋前受罚,同时,让府里所有下人都来观看。
当张桂芬磕头的那刻起。
其目的,就是要让张桂芬过来以后,可以省事许多。
又有微风吹来,烛火再次摇曳,似乎随时可灭,但就是未灭。
“我也只是个玩笑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但从此以后,谁要是敢做出有辱我卫家门楣,不懂规矩的事情,形同此木!”
这位自个儿从小看到大的姑娘,平日里是极为与人和善的。
“按照规矩,需要在家中摆个流水席,你觉得要不要摆?何时摆?”
“今后哪家婚嫁,要备什么礼,或是走亲访友,家里诸多之事,都无需官人操心。”
张桂芬向宝珠使了个眼色,宝珠瞬间就将她搀扶起来,不让她跪下。
这间祠堂肯定是无法与忠烈寺相提并论。
“听说当初雁门之战时,是兆远兄弟不远万里的跑到扬州送家书?”
卫渊方才所言,张桂芬听了没什么。
“今后,这事就劳烦桂芬妹妹了,我也懒得操心。”
――
用完早膳,卫渊就带着张桂芬去了侯府里的祠堂。
被张桂芬亲自点燃的烛火,于微风中轻轻摇曳着,像是一个个小精灵似的,在欢欣雀跃。
贴身伺候他许久的丫鬟田蓁也是一脸嬉笑道:
“我与大姐的意思是,待回门以后,就商议着准备此事,官人以为如何?”
张桂芬道:“那也不行。”
但考虑到,若是逢年过节,因为一些事情抽不开身,无法前往忠烈寺,所以又在家中弄了个小祠堂。
田蓁连忙摇头,“奴婢不敢。”
“尽早办,我担心”
“嬷嬷无论管账还是管家都有一手,若是没有嬷嬷您操持,只怕这府里,还不知要乱成个什么样子。”
原本心存怨念的田蓁,此刻就只剩下感激涕零,接过药膏,连忙恭敬作揖道:
“奴婢明白了。”
由于她与那叫蓁儿的丫鬟,都是从张府里过来的。
待卫渊穿好衣衫,她又亲自为卫渊束发,将每一缕发丝都如若珍宝般的,整齐的束在一起。
张嬷嬷有所惊骇。
田蓁曾是她的贴身丫鬟。
卫渊父母早去,大婚第一日敬茶这个环节,就只能来祠堂了。
卫渊愈发觉得张桂芬贤惠,
“回门之后,朝廷里有不少事情需要我去处理,每日陪你的功夫较少。”
不然,若让旁人知道,还以为堂堂侯府没个家教。
卫渊叹道:“行军作战,哪有不死人的?别说李川,哪怕是岳父大人出征,身为统率三军的主帅,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毫发无损。”
可张桂芬担心,长此以往下去,那些下人们,在自家夫君面前,也摆出国公府出身的谱该怎么办?
必须要让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。
张桂芬只是笑着,不再言语。
随后,张桂芬才去大堂那边用膳。
张桂芬将褥单扯下,亲自叠了起来,放在了一个空荡的箱子里好生保存,语重心长道:
“你换个新褥单就是,这个交给我,你不用管。”
可能是‘桂芬妹妹’这几个字眼叫惯了。
张桂芬道:“从明儿个起,由宝珠跟着老爷,让蓁儿先留在我身边,我先教她一些规矩。”
“祖宗在上,不肖晚辈卫张氏给列祖列宗磕头了。”
张桂芬道:“官人如今贵为侯爵,又执掌荡虏军,位高权重,家国大事,才是官人应该去关心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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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祠堂外突然刮来一阵微风,让人自感一阵清爽。
张桂芬正色道:“还知道自己不敢。”
张桂芬嫁给卫渊,上无公公婆婆,按理说,只要过来就能直接管家。
待卫渊前脚刚走,她又回到床榻前,看着褥单上的点点梅花,不由得俏脸一羞。
若是遇到不懂得,张嬷嬷总会耐心的解释。
好像就围在自己四周,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。
张桂芬连忙道:“您要是再这样,连我都要掉泪了。”
不知为何,张桂芬突然打了个寒颤。
张桂芬连忙道:“自官人回京后,我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,向官人说说此事,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。”
今日那田蓁所犯之错,本是一件小事。
卫渊又道:“用膳吧,待会儿去了祠堂以后,你再回屋歇会,我去准备回门之礼。”
卫渊笑道:“回门之礼乃是大事,怎么能是琐事?”
“但若今后犯错,就滚出侯府或是乱棍打死。”
张桂芬才看向膝盖已经跪得浮肿的田蓁,语重心长道:
“你曾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,我今日罚你,一来是你犯错,二来是若不罚你,那些国公府出身的老人们,便事事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。”
卫渊点了点头,刚一脚踏出祠堂时,却突然被祠堂门槛给绊倒,差点儿就摔了个狗吃屎。
“这是上好的药膏,你回去之后涂一涂,听说你家中有个小弟,正缺活计,我让他去一间铺子里当伙计,多劳多得,也算是给他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机会。”
过了会儿,张桂芬才觉得是错觉,索性不再理会。
反倒是卫渊觉得脊背发凉。
闻言,张桂芬面色一肃,“理当如此,这位李川兄弟,当真是一位好男儿,可惜.”
张桂芬语重心长道:“以前是以前,现在是现在,今后嘱咐府里的下人,谁若敢再没规矩,一律乱棍打死。”
那丫鬟无论伺候过谁,昔日无论与自己关系有多好,但该教训时,仍是要去教训。
所以,张嬷嬷平时管教婢子时,对蓁儿平时所作所为,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祠堂里每一根蜡烛上的火苗,仍是微微摇曳着,似是在欢舞。
――
午后,卫渊前去寻大牛等人的空档。
张桂芬淡淡说着。
卫渊见她几句话就将那丫鬟吓个半死,笑道:
“这府里多数下人都是由岳母大人一手安排,张嬷嬷管着。”
这是张桂芬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。
张桂芬摇头道:“官人别担心。”
田蓁瞬间脸色一白,欲要跪地认错。
她们赫然见到宝珠姑娘拿来的木棍,已经一分为二,见状,众人无不胆颤心寒,纷纷作揖道:
“请夫人放心,奴婢们明白了。”
说着说着,眼眶里竟是有泪花在盘旋,似是要哭出来了。
张桂芬道:“今早我与侯爷用膳时,蓁儿那丫头忒没规矩了些,我与侯爷用膳,她竟是敢插话,想来平时在侯爷身边也是如此?”
“我在忠烈寺那边为李川兄弟置了牌位,逢年过节时,只要大牛我们几个在京中,都会去问候问候。”
卫渊点了点头,“我去东南时,听说你为兆远说了门亲事?可定下日子了?”
也必须要让那些过来的国公府老人知道一件事,无论国公府还是侯府,谁若想摆什么谱,那便狠狠罚之!
蓁儿体质柔弱,跪地上不足半个时辰,便已然有了种要昏厥的意思。
张桂芬来到祠堂的那一刻,看着卫氏列组列宗的牌位,总是觉得那些祖宗们也再盯着自己看。
刚说完。
张桂芬点了点头。
“代州一战时,李川带着人出关刺探军情,被辽贼擒获,当场自绝身亡。”
没想到,做起事来,竟是与老夫人一般无二,同样的雷厉风行。
只是有很多暗地里的账,嬷嬷不知道罢了。
张桂芬一直在与张嬷嬷看侯府的账本。
张桂芬道:“这些琐事交给我就好,官人只管忙自己的。”
张嬷嬷笑道:“能得夫人您一句夸赞,老奴是打心里高兴,这一恍惚,夫人也成了家,老奴这心里,真是”
“是,老奴记下了。”
因此,卫渊还有所感慨道:
“以前我总是想着要将卫家兴盛,可极少感到什么是‘家’。”
卫渊道:“这事你与大姐做主就行,兆远兄弟是个苦命的,如今业已立,也该成家了。”
宝珠连忙道:“奴婢记住了。”
宝珠跟在她的身后,低头问道:“奴婢将这褥单洗了吧?”
“告诉府里的下人,我张桂芬行事,一向恩怨分明,有过必罚,有功必赏。”
张嬷嬷恭敬地说道。
“今后府里的婢子们,由你来管。”
张桂芬很满意,最起码,家里的账本,在明面上没有什么问题。
但是,她的母亲考虑的实在是过于周全。
“老爷说得对,姑娘哦不,夫人,咱们家确实没那么多规矩,您尽管原先怎样,现在就怎样。”
张嬷嬷一脸尴尬的点了点头。
随后,他亲自点燃祠堂里的每一根蜡烛,与卫渊跪在一起,看着眼前的牌位,双手合十,
张桂芬敬茶之后,又朝着卫氏列祖列宗三跪九叩,
毕竟张桂芬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。
待张桂芬与卫渊起身准备离开祠堂时。
但张桂芬以还未收拾妥当为由,让卫渊先前去大堂那边用膳。
见状,张桂芬才让田蓁起身,待众人退下后。
“桂芬妹妹,此生娶你为妻,当真幸甚。”
卫渊道:“我想起一事,如今我被官家升为侯爵,虽然不是世袭,可好歹也是侯爵。”
“成婚时排场太大了些,纵然官家现在不觉得有什么,可我们若是再摆流水席,不免会让官家觉得咱们太张扬了。”
“对此,张嬷嬷也说了我好几次,说我这样不行,会惯得下人没了规矩。”
却见卫渊一直在等她,“收拾好了?”
张桂芬一脸肃然,“大声些!都没吃食还是如何?!”
张桂芬微微皱眉道:“以后不要再叫姑娘,要叫夫人。”
侯府里管事的,几乎都是从张府过来的人。
张桂芬笑道:“我若每日伺候你宽衣穿衣沐浴洗漱束发,你是不是每日都要这般想?”
待二人走了以后。
见状,张桂芬连忙搀扶着他,“官人没事吧?”
“不如就等这个月过去,待到月末,再请一些亲朋好友到家里聚聚就是。”
卫渊摇头道:“不过是外人谣传而已,真正送家书的人是李川,不过兆远也是斥候出身。”
这哪是管家啊?
是将国公爷管理军队那套方式给拿来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