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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行,那我给你安排个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。”李如不自觉坐正了身体,这几乎成了他面对父亲时的一套肌肉记忆,他很怵他爸,是从小被棍棒教育出来的后遗症。李满国是个粗人,高中肄业,全凭一身混社会的本领创出一番事业,教科书般的暴发户,自然也不懂如何教育孩子,男孩子么,皮实,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,一顿不够,那就两顿。最严重的一回,李如直接从他们家别墅二层的楼梯口被父亲一脚踹下来,小腿骨折,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多。肉体的疼痛极为深刻,那以后,李如再也不敢明面上跟他爸唱反调。

    “新光医疗你知道吧,本地的一家民营企业,做生物医疗这块的,最近几年势头很盛,他们家总工程师前阵子因为内部派系斗争站错队,被打下来,干脆辞职不干了。老东家有意想在行业内封杀他,这人被逼得走投无路,托关系找上了我。我想着青森科技不也有这方面的业务吗,把他收进去,正好给你们添一员大将。”

    李如这个人,说白了还是孩子心性,眼睛里非黑即白一根筋,没那么多弯弯绕绕,直截了当道:“这种搞办公室政治的,技术如果真的很牛逼,新光那边会甘心放他走?依我看,估计就是个半吊子的害群之马,我们青森犯不着捡别人不要的垃圾。”

    他爸在那边沉默两秒,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,说别人半吊子,你自己呢?年头那件事如果没有你表哥在,青森早他妈破产清算了,还能容你蹦跶到今天?”

    李如眼中神采黯淡,年头公司遭遇的那次危机,让他始终无法释怀,不为别的,只为对青森下手的人,是他自诩感情深厚到无坚不摧的发小。

    他没有反驳,只是默了片刻,道:“行,那需要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总之,你先约他吃个饭,看这人到底什么意向,我已经把你手机号给他了,他会主动跟你联系,这小子比较谨慎,估计是被老东家搞怕了,你尽量约个僻静的地方,好好跟他聊聊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知道了,爸。”

    到家已近凌晨,偌大的三层别墅小楼只留了一楼客厅一盏灯等他,李满国出差大半个月,他妈去年年底查出乳腺癌,一直在住院治疗,就剩下一个老保姆,所以李如多数情况下不乐意回家,宁愿去酒吧夜场买醉,或者干脆住外面酒店。

    明明有家可归,却混出流浪汉的感觉。

    回房间冲了个澡,出来擦着头发往床边走,手机屏幕乍亮,他拿起来,是微信消息提示,点进去发现一条好友验证。

    对方看起来还挺有礼貌,上来先是一句礼数周全的问候:你好,我叫虞杞川,冒昧打扰。

    想必就是他爸不久前说的那位害群之马,李如面无表情地点击通过好友,干巴巴地回了俩字:你好。

    那边很快又发过来一句话,开门见山意图鲜明:最近哪天有空,一起吃顿饭吧?

    李如在心里冷笑,还总工程师呢,这么火急火燎的,怕不是被他说中了,是个半吊子的货色,急着找下家接盘。

    那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几斤几两,于是回过去:那就明天吧,地点我来定。

    这回等了一会儿,那边才提示正在输入,又等了好几秒,才发过来一个字:行。

    【??作者有话说】

    下章见面!

    第3章 “你就是林先生?”

    翌日,李如起了个大早,先去医院看望他妈谢雯茜,经过街角时常光顾的那家花店停下来,进去买了束洋牡丹。谢雯茜其实跟李满国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她很有文艺情调,总是竭尽所能地把生活过出蓬勃向上的仪式感,家里的花园在她还未生病时一直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,如今却也像她的生命一样,渐渐走向凋零。

    病房在住院部后的独栋疗养小楼,李满国跟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是老相识,病房和看护安排得都是最好的,李如乘电梯上到九楼,这层的确没什么其他病人,显得格外静谧,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口洒进来,照出空气中的细小微尘浮动,他每次来这里都有种小时候陪谢雯茜去山中寺庙烧香礼佛的错觉,好像真的与世隔绝。

    进门远远瞅见里头病床前放了架轮椅,两名女护工立在床畔,谢雯茜心电感应似地扭脸看过来,朝儿子绽开笑容,声音很轻:“如如来啦?”

    李如把花束搁在外厅茶几上,走过去问:“要做什么,我来吧。”

    谢雯茜笑着说:“我看今天天气这样好,想出去晒晒太阳。”

    李如走近弯腰将她从床上抱起,她很瘦,几乎只剩下一身骨架的份量,护工推来轮椅,李如把她放进去,感觉母亲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。

    出去时经过茶几,谢雯茜一眼瞧见那束洋牡丹,眼睛弯起月牙状,“好漂亮的花呀。”

    护工很有眼力见儿地拿起来,先给她看了看,粉紫色的花一簇一簇,用牛皮纸包着,都是开得最好的时候,朵朵饱满。

    谢雯茜伸手抚了抚花瓣,眼神温柔:“拿去插上吧。”

    李如推着母亲到了楼下小花园,水泥步道上铺了一层落叶,轮椅碾过沙沙作响,护工远远地跟着,不打搅母子俩聊天。

    “前几天谢仲峤来看我,提起你表妹谢嘉琪的事……”

    李如给她拢了拢披肩,很平静地说:“妈,这事你别管。”